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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朋友老张和夫人从小青梅竹马，两人相亲相爱，携手一路走来，正想高高兴兴跨入耳顺之年，没想到夫人突然得了绝症，没多长时间就驾鹤西去，丢下老张一个人，当然是苦不堪言。
听说好朋友这桩事情后，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，赶紧去老张家看望。前后一个多月不见，老张形态憔悴不说，连外形都小了一圈。这天，我除了说“想开点”三个字，其他任何安慰的话，都说不出口：走掉了夫人，不是丢掉了钱那么简单，不痛苦才怪！我陪他闷坐了半天，老张终于开口了：“你有空经常来来！”
这句话，是老张对我的信任。男人之间，真正信任的朋友是不多的，所以，我隔一段时间就去他家看看，聊聊。转眼两三年过去了，老张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。
国庆长假，我又来到老张家，突然觉得他的气色不对了，看得出来，今天老张的情绪，不是悲伤，而是气愤。上了年纪的人，绝对不能生气，最好的办法，就是要让他把这股气放出来。没想到，我还没有引，他已经开始放了：“都是你惹的祸！上次你来，要我去找对象，我还不好意思跟儿子说，我儿子、媳妇却提出要分家产！我和夫人辛辛苦苦做了一辈子，是积了不少钱，还有这套房子，产权证上，还写着我和她的名字。没想到，昨天他们竟然对我说：老爸，老妈都走了好几年了，家里的钱也好分一半给我们了，产权证上，也该把我们的名字写上了。做父亲的，送点钱给他们，还说得过去。但我想不通的是，我还活着，他们凭什么要分我的财产？”
我的屁股绝对是坐在老张这一边。但说实话，除了像相声演员似的当配角，呼应几句外，也实在没有高招。最后，我只得说出我心里透底的话了：
“老张，以前有事，就找领导，找组织。现在这类事，好像组织和领导管不了呀！难道咱们这些老老实实一辈子的人也要上法院？也要打官司？”
老张说：“他们就是这么说，要是我不同意，就通过法律程序解决。这事，肯定是我有道理，但家丑不能外扬呀！打官司，有什么光荣？再怎么样，也是我的儿子媳妇，亲情难舍，我可以骂他们，但我实在是不忍心告他们！”
没想到，老张今天是遇到难题了，看来，这气是又想出，又没法出。我只好劝他说：“谁让我们做父亲呢？但这件事情，以我之见，你即使再忍气吞声，只怕也难以息事宁人！”
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智慧，蹦出了最后两句绝话。说完，两个老男人，不由得面面相觑，一时无话可说。
老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上法院不易，打官司更难，我建议先找个律师问问。但两个人找遍关系网，搜遍联络图，就是没有干这一行的。
真是天无尽头，地无绝路。后来总算发现，有个朋友的朋友的儿子是律师。这天，老张跟着我来到了朋友的朋友的儿子那里，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，这位律师开口就说：“你儿子、媳妇这样的做法，确实对你的伤害很大。”
老张听了，当然顺心。
“但是，按照法律规定，如果老两口一方去世……”
老张很敏感，意识到“但是”后面有问题：
“但是怎么了？”
“法律规定，如果老两口中一方去世，这一方的财产就由另一方和子女平分。你儿子、媳妇提出这样的要求，有法律依据，但我也感到，真的这样做，对你的伤害很大。”
“现在，我就不能用法律的条款保护自己吗？”
“现在，只能依据法律的条款，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这件事。中老年人要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，但必须早作准备。比如说，在你们老两口身体好的时候，就应该先立下遗嘱，说清楚，万一谁先走了，就把财产留给另一方，或者事先跟子女先行协商后，做好公证，等两个老人都走了之后，再继承老人的全部遗产。这样，对活着的老人来说，生活就有更大的保障。”
“不行不行，”老张听了两手直摇，“人还没走，怎么立得下遗嘱？这样做多不吉利？感情上又怎么受得了？”
律师像是料到老张会有这样的反应，笑笑说：“其实，想通了就是这么回事，感情是代替不了法律的。如果，你的夫人在走以前立下遗嘱，你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。她要是知道你今天这样的处境，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呢？”
老张无言以答，看看我，我对这方面的法律一窍不通，说不上一句搭界的话。两个老男人，在法律知识面前，就像两个小学生。好在门关着，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。律师看着我们的窘相，笑着说：“有事尽管来找我，因为我是你们朋友的朋友的儿子。”
从此，我和老张多了个朋友，这个朋友带给我们的，显然不仅是友情，更多的是法律知识。
律师点评：
这个故事中提到的“朋友的朋友的儿子”就是我，作为律师，我想对老年朋友说几句话：一、以前我们习惯于有事找领导、找组织，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事不是领导、组织能解决得了的，而应该找律师、找法官，依据法律办事；打官司不丢人，家丑该外扬还得外扬；二、老年人要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，要多向法律工作者咨询，这点很重要，故事中的老张夫妇如果事先立好遗嘱、做好公证就不会有这样的家庭纠纷了；三、有一点法律知识必须记住：夫妇双方中一方去世，这一方的财产就由另一方和子女平分。
（题图：安玉民梁丽)
（作者：何 伟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