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指女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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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故事会2007年

六指女人
  一个女人有六个手指,另一个女人也有六个手指,这两个素昧平生的女人都因同一个男人而历经命运的苦难……
  
  1. 租借妻子
  林芳是个善良纯朴的女人,可近几天,她发觉有个男人跟踪她,她走到哪里,那个男人就跟到哪里,吓得她惶惶不安。这天,林芳去菜市场买菜,又发觉那男人跟踪而来,林芳连菜也没敢买,刚想转身走出菜场,不料猛一抬头,只见那个男人已站在自己的面前,两眼看着自己。林芳吓得拔腿就跑,那男人竟紧跟不放,走到一个僻静处,他紧走几步,挡住了林芳的去路。
  林芳紧张得声音颤抖地问:“你、你要干什么?”
  “大妹子,你别怕……”那个男人说,“我不会伤害你的,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!”林芳说:“我能帮你什么忙?”那男人冲口而出:“我想租你做我一个月的妻子。”林芳生气地说:“神经病!”随即拔腿要走。
  那男人发觉自己的话说得太唐突了,忙一边连连道歉,一边递上自己的身份证说,他叫许果,眼下碰到一件为难事,求她帮忙。林芳见他态度恳切,不像有什么恶意,就跟他到路旁的一家冷饮店,听他细说情由。
  许果说他和妻子刘爱美一直在爱城做服装批发生意,夫妻和睦,恩恩爱爱,不料五年前,刘爱美遭遇车祸死了,因为思念亡妻,他一直没有再娶。他的岳父是妻子唯一的亲人,他一直向岳父隐瞒了妻子死亡的消息。现在岳父得了重病,医生诊断他可能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,岳父希望在最后这段时光里能在女儿身边度过。明天岳父就要远道而来了,如果岳父知道女儿已经死了,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,因此才请林芳帮忙。
  许果说,在老人面前他们是夫妻,其实,只要林芳陪老人说说话,给老人做做饭,至于晚上,她可以对老人谎称去上夜班,然后回自己的家。许果说:“如果你肯帮忙,我付给你一万元酬金。”林芳问:“这管用吗?老人难道是瞎子?”许果说:“不是瞎子,但他双眼生了瘤,跟瞎子差不多。”林芳说:“既然这样,你又何苦跟踪我、找我呢?随便找个女人不就可以了吗?”
  许果长叹一声,眼睛盯着林芳的左手说:“自从岳父说他要来看我们,我就到处找你这样的人,你和我妻子不仅身高相貌差不多,更重要的是你和我妻子有一样的左手,我妻子的左手是六指,我自从发现你有那样一只左手,就开始跟踪你了。”林芳听了笑起来,伸出左手,她的左手也是六指。
  许果见林芳已经默许帮忙,就带她到家里熟悉环境,详细介绍妻子的情况,又说了他岳父的情况:他岳父叫刘义山,是个因为抢劫杀人被判死缓的人,在他入狱三个月后,女儿刘爱美出生。刘爱美在五岁的时候,随同母亲去劳改农场看过她父亲,后来母亲死了,刘爱美很怨恨父亲,就再没去看望过他。这么多年,刘义山除了知道女儿左手长有六指外,其他一无所知。刘义山因为改造得好,由死缓到无期,再改成有期……现在终于获得自由。
  林芳得知自己是要给这样的人充当女儿,她犹豫了。许果一见忙要林芳不要担心,他说刘义山已经是个将死的老人,根本不可能再伤害谁,如今老人最盼望的是他几十年从没享受过的家庭温暖。许果动情地说:“虽然一切都是他自作孽,但是作为小辈,我们可不能让生活对他这么残酷啊!”林芳被打动了,答应了许果的要求。
  第二天,林芳随许果来到车站接刘义山。刘义山跟随人流从车站走出来,他戴着墨镜,头发花白,步履蹒跚,比林芳想象的要苍老许多。林芳见刘义山那墨镜光一闪一闪映着她,不由感到害怕慌张。许果快步上前,搀扶着刘义山,亲切地连声叫着“爸爸”。刘义山却不吭不应,神情木然。三个人去餐馆吃饭时,借着点菜的机会,许果悄悄对林芳说,要她不要紧张,尽快进入角色。可能是多年劳改养成的习惯,刘义山姿势端正地坐在那里,像个规矩的小学生。林芳见了,突然感觉面前这个老人很可怜。
  林芳给刘义山夹菜的时候,刘义山突然抓住林芳的手,林芳一哆嗦,想把手抽回来,许果赶紧在桌子下面磕了林芳一下,林芳僵直的手才软了下来,刘义山轻轻抚摩着林芳那六指左手,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。林芳事先准备了很多应对刘义山的话,可是刘义山却一直沉默寡言。夜晚,林芳准备好了饭菜,伺候老人吃了,等他睡了,才悄悄离开了许果的家。林芳一回到家,见丈夫陈亮呆在家里发愣,他见林芳掏出一沓钱,顿时两眼圆瞪,问林芳是怎么回事。
  对于丈夫陈亮,林芳的感情非常复杂。林芳的父亲是个老赌鬼,因为欠下赌债被人追杀,是陈亮从中调解,并且做了担保,才保住了林芳她父亲的性命,后来林芳的父亲患重病直至病逝,都是陈亮支付的医药费,帮忙安葬料理了后事。林芳觉得陈亮对她家有恩,为报恩便答应嫁给了他,可林芳没料到,陈亮也是个嗜赌如命的赌鬼。为了躲债,他带着林芳东躲西藏不停地搬家,每搬到一个地方,陈亮都会痛心疾首地发誓,一定要把赌戒了重新做人,可是很快这些誓言就会随着他赌桌上的吆喝声而被抛到九霄云外。林芳一直想要个孩子,当她好不容易怀上时,在一个寒冷的深夜,在外几天未归的陈亮突然回来,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就往外跑,边跑边说他欠了人家很多钱,现在人家来追杀他们了。果然,两人刚逃到外面,就见一帮持刀执棒的人来了。两个人吓得落荒而逃,结果,虽然逃出了虎口,可林芳在逃跑的路上摔伤了身子,流产了,送到医院经抢救,几天后,医生告诉林芳,她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。
  此时,林芳见丈夫追问这钱的来路,她没敢说是她给别人做“妻子”的佣金,只说是自己以前的储蓄。谁知陈亮一听,顿时紧张起来,问:“你的储蓄单子上面用的是什么名字?”林芳说:“梁娟。”
  原来,林芳的真名叫梁娟。五年前,他们逃来爱城时,陈亮给她一张身份证,要她改名换姓成了“林芳”。来到爱城,陈亮比以前收敛了许多,不仅他自己深居简出,而且要林芳也没事就呆在家里,不要抛头露面,更不能暴露自己是梁娟,还一再要她去整容,去截除六指……林芳越想越觉得奇怪,明明是陈亮惹下祸事,干吗要让她来承担?陈亮为什么不去整容换姓、改头换面呢?林芳隐约感觉到其中另有文章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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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无奈毁约
  第二天中午,林芳来到许果家,给刘义山烧了几个他家乡的小菜。这是林芳早晨特地买了一本菜谱、从上面找了几个刘义山家乡的菜品照着做的。许果说他有点急事要办,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出门了。
  林芳和刘义山坐下吃饭。林芳给刘义山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,说:“爸爸,吃菜,看看我做得怎么样?”刘义山愣了愣,抬头看着林芳,林芳不知道他那墨镜后面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,心里不免有点忐忑不安。
  “这些菜你跟谁学的?”刘义山问道。从昨天见面到今天,在一天多时间里,这还是刘义山第一次跟林芳说话,林芳如实告知,是跟菜谱学的。
  “这些年……你都是怎么过来的?”刘义山问。
  林芳照着许果教的,说:“妈妈死后,我就被人家收养,然后到爱城读书,在这里安家……”刘义山声音哽咽地说:“你……你,还怨恨爸爸吗?”林芳说:“过这么多年了,就算有,你也毕竟是我的爸爸啊!”刘义山不说话了,只是慢慢地扒着饭菜。
  晚上,林芳回到家,见陈亮神情慌张,坐立不安,林芳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,哪知陈亮突然怒吼道:“你今天一天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林芳淡淡地说:“我能去哪?随便走走呗!”陈亮喝道:“叫你不要抛头露面你干吗不听!”
  “你究竟干了什么?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活得像个地洞里的老鼠呢?”林芳眼泪都要出来了,“这样的生活我们还要持续多久嘛!”陈亮颓然坐下,捧着脑袋,长叹道:“那个家伙又出现了!”林芳问:“你说什么?哪个家伙?”陈亮说:“就是曾经敲诈过我的那个家伙。”六指女人
  林芳想起来了,原来在搬来爱城前,陈亮曾兴奋地告诉过她,说他就快要做成一笔大买卖了,等这笔大买卖做成了,他们下半辈子就可以好好享受幸福生活了。可是没过多久,陈亮又气恼地跟她说,那笔大买卖虽然做成功了,但是被一个家伙敲诈了……
  第二天天一亮,陈亮就催促林芳和他一块儿去美容院,说无论如何,今天必须把整容做了。林芳答应去做整容,但是要陈亮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林芳委屈地哭道:“你要我整容成为另外一个人,总得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啊!”
  陈亮阴着脸问:“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,你答应过我什么吗?”
  林芳低下头,抹着泪,她当然记得,结婚的时候,陈亮向林芳保证要好好爱她,永远不会背叛她;林芳也答应陈亮,不该问的不问,不干涉他的事。
  林芳说:“明天去整容行吗?”她见陈亮不说话,接着说:“那一万块钱不是我储蓄的,是我做家政人家预付的……你要我成天闷在屋里,我都快憋疯了,你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……我帮助的是个老人,我给他做饭,陪他说话。我现在就去跟人家说不做了,把钱退给人家。”
  林芳赶到许果家,已经是中午了,她连忙钻进厨房就忙碌起来。林芳来之前,刘义山一直坐在阳台上,他听见林芳在厨房里忙碌,就站起身,来到厨房,站在门口看着林芳,说了一句:“看样子你刚才哭过?”说完转身回到阳台,继续坐在那里。林芳愣住了,心想:刘义山不是眼睛不好吗?怎么看得见自己哭过呢?
  林芳把许果叫进厨房,轻声地说:“我可能要毁约了。”她说着拿过提包,取出那沓钱,递给许果。许果生气地说,林芳如果要毁约,当初就不应该答应,现在戏演到节骨眼上,她作为最关键的人物,怎么可以溜号呢?林芳只是不住地抱歉,要许果另想办法。许果显然想不出什么办法,他急得在厨房里直打转。过了好一会,许果问林芳:“究竟出了什么事?是不是你的丈夫不答应?”许果顿了顿又说: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我可以去见见他,跟他说说,你看可以吗?”林芳未置可否,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,回到家中,丈夫陈亮不在,他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,意思是让林芳收拾收拾,做好离开爱城的准备,他很快就回来,回来就出发。看着纸条上的留言,林芳不禁想起了五年前的一个夜晚,当她回到家中,也看见这么一张纸条,也是这样的留言。当时陈亮回来,给她戴上口罩、眼镜和帽子,然后带她来到爱城,住进目前这个偏僻幽静的屋子。当时林芳以为陈亮会和自己一起藏匿在这个城市,但是他却说还要回到原来的城市和那些人继续周旋。林芳按照陈亮的吩咐,整天躲在这屋子里,饿了就吃方便面,无聊就看碟片,一个人呆了半年后,陈亮才来到爱城,但是两个人还是像见不得人似的。
  几年下来,林芳从不习惯到喜欢上了爱城,她喜欢爱城的春夏秋冬四季分明,可现在,陈亮又要带她开始“逃亡”,可是又逃亡到哪里呢?何处才是最后的归宿呢?
  陈亮回来了,他见林芳拿着纸条在发呆,走过去,把她搂在怀里,说:“我保证,这是我们最后一次!车票我已经拿到了,是明天临晨三点的车……”不料,陈亮的话还没说完,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,他一看号码,顿时脸色大变。林芳抢过手机一看,只见手机上的信息是:“你走不了的!”陈亮刚夺过手机,电话来了,陈亮打开手机盖,怒吼道:“那些钱,已经全被你弄走了,你还想要什么?”
  “我什么都不要。”电话里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,“我告诉你,别做傻事,你是走不掉的!只要你敢离开,前面的路上马上就有警察等着你!”
  “你究竟想要怎么样?”陈亮小声哀求道,“你说,你究竟想要怎么样?”电话断了,陈亮瘫坐在床上,垂着脑袋,过了好久,他才无奈地说:“不走了。”
  
  3. 险遭毒手
  第二天,丈夫陈亮突然一把将妻子林芳搂在怀里亲了又亲,然后对她说:“钱不要退了,你继续去照顾那个老人家吧,早去早回,注意安全。”陈亮的举动让林芳感到诧异: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?林芳心里想着,就去了许果家,林芳一到那儿,就见刘义山刚刚起来,许果正在忙着打电话。林芳发现,自从把刘义山接到家中,许果就抛下了生意,几乎全天陪在刘义山身边,跟他说话,给他端茶送水,林芳见他对老人这么孝敬,大受感动。
  这天晚上林芳回家较早,她怎么也没想到,她刚一打开房门,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击,她顿时失去了知觉。等林芳醒来,她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床上,丈夫陈亮则坐在一旁,脸色铁青,正大口大口抽着烟。
  “把我松开,你这是在干什么……”林芳挣扎着叫喊。陈亮随手抓起一个布团,塞进林芳嘴里,然后坐下,一边抽烟一边说:“我知道,你肯定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,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,但是也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,我现在就说你一直在问、一直想知道的事吧。”于是陈亮便说了起来。
  好多年前,陈亮就混迹于赌博场合,参与豪赌,但久赌必输,为了翻本,他跟“放水公司”借了一大笔高利贷,但是很快又输了个血本无归。放水公司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,眼看期限到了,陈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一天晚上,陈亮到一家小酒馆去借酒浇愁,正喝着,又进来一个人,坐在陈亮对面也喝起酒来,边喝边看一本书。喝了一阵,那人起身走了,却将书遗落在陈亮面前。陈亮拿起一看,是一个日本人写的小说,他刚想丢了,可小说上的一句题签“杀妻骗保”吸引了他,陈亮一口气将那本书读完,付了酒钱,立马赶去找放水公司的人,说他现在正有一桩大事要做,希望他们同意缓期偿还借款。放水公司的人倒是很欣赏他的坦荡,当即同意了。
  第二天,陈亮先后在五家保险公司为妻子买了高额保险,极度需要钱的他疯狂地决定像那本小说里的故事一样,杀妻骗保。约定偿还放水公司高利贷的日期渐渐近了,而陈亮却不忍心对妻子下手,他思前想后,决定另打主意,找一个和自己妻子差不多的女人,关键是左手要有六指。陈亮到处寻找,没过几天,他还真的找到了这样的女人。看样子,那个女人是来这儿办事的,就住在他对面的小旅店里。
  陈亮当即将妻子送到爱城,藏匿起来,当他回到家中,见那女人还住在小旅馆里。一天傍晚,陈亮骑车从那个女人身边经过时,故意摔倒,并说他的手摔伤了,没法骑车,求那个女人帮忙,帮他把自行车推到他家去,女人答应了。等到进入家中,陈亮突然凶相毕露,将那女人捆绑起来,塞住嘴巴,囚禁起来。陈亮将那个女人囚禁了一周,没见有人寻找,一切风平浪静。一天晚上,陈亮约了几个朋友在茶馆打牌,中途他借口上厕所,悄悄赶回家中,将那女人敲昏,松了绑,然后把液化气罐挪到一旁,点燃床单。当陈亮离开现场回到牌桌上时,他家已经成了一片火海。液化气罐爆炸惊动了邻居,等到消防队赶到时,陈亮的家已经化成了灰烬。
  等到消防队员将大火扑灭,找到了一具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,尸检人员从那只已经差不多炭化了的左手上,发现了六指,由此断定这就是陈亮的妻子,于是陈亮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大笔保险赔偿金,这让他笑得咧开了嘴,可是,还没等陈亮笑咧开的嘴合拢,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,那人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说,倘若陈亮不把赔偿金的一半作为封口费转入他提供的账号里,他就要将陈亮杀人骗保的事情报告给公安局,他还叫陈亮到当初捡到书的那个小酒馆去,拿一样东西。陈亮去了,果然看见他曾经坐过的桌子上有一封信,陈亮拿起信,打开一看,是一个小本子,本子里记的是一组时间,每个时间后面,标注的都是陈亮在这个时间干了什么:陈亮何时去买的保险,买了几家,金额多大,什么时候把妻子送走的,什么时候将旅馆里的那个女人骗入家中的等等,陈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。陈亮终于明白自己掉入了一个局,一个陷阱,现在成了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,一个提线木偶。陈亮万般无奈,只得将保险赔偿金的一半划入那人提供的账号里。那人似乎还守信用,此后再没出现过。六指女人
  陈亮来到爱城,以为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。他要妻子去整容,去截除她的六指,他要妻子完全抛弃从前的影子,成为一个全新的林芳,却不料妻子一推再推,不愿意变成另外一个人。现在,那个该死的敲诈者阴魂不散,不知从哪个地沟里又冒了出来。
  陈亮说到这里,站起身,拎起一只塑料桶,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子汽油味。
  林芳惊恐地望着陈亮,陈亮说:“我叫你不要到外面去抛头露面,你不听,你管不住自己的两只脚。如果你被人家逮住,我就完了!”陈亮咬咬牙,恨恨地说,“你死了,这家伙就没了把柄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林芳终于明白了一切,她恐惧地闭上双眼,就在陈亮要倒汽油时,“咚咚咚”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  陈亮问:“谁?”
  外面的人说:“我是雇林芳的东家,听说她不干了,我是来要回工钱的。”
  陈亮说:“她不在。”
  “我看见她进来的,她不干,就得把工钱退给我!”外面的人叫嚷起来。
  “好!来得好,正好给你做伴!”陈亮凑在林芳耳朵边低声说了这句话,然后站起来拿起一根棒子,一下把林芳打昏过去……
  当林芳从昏厥中醒过来的时候,感觉自己的手能动了,脚也能动了,她捂着脑袋坐起来,看见许果正站在自己面前。
  林芳惊奇地问:“我怎么在你家里?他呢?”
  “死了。”许果说,这两天他察觉到林芳神情有些不对劲,估计出了什么事。林芳道别回家时,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,到了她家的窗台下,听到了他们的谈话。当听到她丈夫陈亮决定要下手害她时,许果敲了房门,来救林芳。许果说他知道陈亮不是善类,在敲门时他在墙角处抓了一把石灰。当陈亮打开门,刚要挥棍击打许果时,许果抢先撒出石灰,迷住了陈亮的眼睛,就在他给林芳解身上的绳索时,陈亮倒了汽油、点着了火。许果说他不想救陈亮这个恶棍,就背着林芳逃出屋,然后打车回了家。
  林芳问:“现在怎么办?”许果说他不想跟警察打交道,他告诉林芳,说他的妻子刘爱美不是死于车祸,她是突然失踪。许果说,刘爱美较任性,常常耍小性子,当时他因为一点小事和刘爱美发生争吵,刘爱美嘴巴一撅就离家出走了。因为以前刘爱美经常搞这些小动作,许果也没在意,可是一周过去了,一个月过去了,一年过去了,直到现在,杳无音信,肯定是遇害了。林芳一听,马上把陈亮说的害死那女人的事和许果妻子失踪的事情一联系,不由自言自语道:“难道……难道陈亮害死的那个女人就是刘爱美?”许果一听,突然抱着脑袋,眼泪夺眶而出。
  林芳叹道:“恶有恶报,他也算是偿命了吧!” 许果抹掉眼泪说:“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我那可怜的老岳父,他现在……现在……”林芳说:“你放心吧,我现在也无处可去了,我就好好配合你,把这场戏演下去!”许果说:“如果你不嫌弃,你可以……可以跟我……咱们不演戏,真正地生活在一起,你可能无法理解,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,我就、就对你有感觉……”
  林芳痛苦地耷拉下脑袋,她做梦也不会想到,曾经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那个男人,突然会面露狰狞要杀死她!如今对于所谓的爱情,林芳觉得那是一把让她感到恐惧的刀子,听了就感到害怕。林芳抹了沫眼泪说:“我心里很乱,让我静静。”这时,就在隔壁传来刘义山那苍老的咳嗽声。许果附在林芳耳朵边说,他的岳父可能会告诉她一些事,她听到后,要及时告知他。
  林芳问:“什么事?”许果说:“很重要的事情,这是他一辈子的心病,也是我们未来的希望。”
  
  4. 又遇恶魔
  第二天一早晨,林芳就开始做饭,做家务,刘义山走过来问道:“今天夜班怎么回来得这么早?”林芳笑笑,说她从今天起,就开始休假了,不是休息一天,而是长期休假。
  吃过早饭,刘义山要林芳歇一歇,父女俩拉拉话。林芳不知道刘义山要跟她说什么,心里有点忐忑不安。这时许果正坐在一边看电视。刘义山见林芳坐得离他有点远,就拍拍椅子,示意她坐得近些。林芳就挨着刘义山坐下,刘义山抓起林芳的左手,抚摩着上面的六指,问她怎么不去截了,一个女孩子,留着六指,就不怕人家看了笑话?
  林芳说:“妈嘱咐过,叫我留着,说以后见了面,你才认得我。”
  刘义山点点头,叹口气说:“那是冬天吧,你娘带你来看我,我要看看你的六指,开始你不让,把手藏在袖口里,当时你娘让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,还让你今后千万要把六指留着,说我见了才认得你,我当时说啊,女孩子家的,截了吧,免得人家见了笑话,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怎么说的吗?”林芳摇摇头。
  “当时你就哭了,哭着冲我吼,说你坐牢都不怕人家笑,我生个六指还怕人家笑吗?”刘义山又叹息道,“你当时才五岁啊……”林芳也落下了眼泪。刘义山问林芳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入狱的,林芳说她听说过,好像是抢劫杀人。
  刘义山说:“起初说好只是抢劫,不杀人,可是后来他们开始杀人了,一杀人,就乱套了。”接着老人断断续续讲了那段往事。刘义山说他们一共七个人,去抢一个金矿,抢了好多金子,七个人背不动。因为枪声招来了警察,追捕中,他们与警察发生了枪战,结果七个人被打死了六个,就刘义山一个人活了下来。说到这儿,老人哭了,他跟林芳说,他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,要去睡一下,等他起来再接着给她讲。刘义山还拖长声调大声说,他有一件埋藏了许多年的事情,要跟女儿说说,因为再不说,他就要埋入泥土里去了,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了。
  许果之前是坐在电视机前,一边听刘义山说话,一边看新闻。过了一段时间后,许果走到刘义山房门前看看,刘义山还打着呼噜,许果想,看样子老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来,就对林芳说,他要出门探听一下昨天晚上失火的事。临走时,许果悄悄对林芳说:“你千万别出去,别再惹下祸端来。等我岳父起来了,听他告诉你些什么,等我回来告诉我。”
  许果出门不久,林芳打开了电视,电视里说,在一处出租房里,昨夜发生了大火,但没有提及人员伤亡的情况。
  林芳心想,难道陈亮没被烧死?就在林芳猜测的时候,刘义山起来了,林芳关了电视,倒了杯水端了过去。
  刘义山让林芳坐到身边说:“孩子,我问你个事情,你得老实回答我。”林芳说:“爸爸,你说吧,有什么事?”刘义山摇摇头,叹道:“你不能叫我爸爸,你不是我的女儿。”林芳吓了一跳,嗫嚅着说:“爸爸,你开什么玩笑。”
  就在这时,许果走了进来。刘义山抚摩了一下林芳的左手,起身缓步回到自己房里去了。许果走到林芳身边,悄声问:“他告诉你什么了?”林芳说:“他没告诉我什么啊!”许果哪里肯信,他一把将林芳拉进里屋,继续追问:“你必须老实告诉我,刚才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。”
  林芳说:“他真没跟我说什么。”许果发怒了,他强压怒火说:“不可能,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?快告诉我!”
  “我跟你说了,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过!”林芳也生气了,“你不相信,我走就是了!”
  林芳说着抬脚就要开门出去,许果上前一步,抓住林芳衣领,把她摔在地上,随即扑上去,骑在林芳身上,双手掐住她的脖子,嘴巴凑在她耳朵边,恶狠狠地威胁道:“你快跟我说实话,那些金子都藏在哪里了?”
  “什么……金子?”林芳被掐住喉咙,说不出话来。许果咬牙切齿骂道:“你想独吞金子?你个臭婊子!”
  就在这时,刘义山在外面大声吆喝起来:“人呢?女儿,你到哪里去了?”许果凶狠地小声警告林芳:“听着,小心点儿给我应对,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!”说罢,许果松了手。林芳被折腾得剧烈地咳嗽起来。听到咳嗽声,刘义山在外面大声叫道:“女儿,女儿……”林芳一边应着,一边理了理头发衣领,走出里屋,将刘义山搀扶到椅子上坐下。
  刘义山坐下后,对林芳和许果说:“坐吧,坐吧,你们两个都坐,现在我就跟你们说那件事。”刘义山等许果他们坐下之后,开始说了起来。刘义山说他们去抢金矿,是他的把兄出的主意。刘义山说他的这位把兄,足智多谋,工于心计,就因为他的足智多谋,他们才轻易地从金矿抢出了黄金,可是,在逃亡中,他的这位把兄被警察打死了,死在他的怀里。六指女人
  许果问:“你的那位把兄在临死的时候,跟你说什么话没有?”
  “说了,怎么会没说呢,他一直说到他咽气。”刘义山说,他那位把兄也为把他们带上邪路感到后悔,那位把兄告诉刘义山,要他有朝一日出去后,帮他找找他的儿子,然后把他们留下的东西分一点给他儿子。
  许果急切地问:“什么东西?”
  “金子。”刘义山说,他们抢劫成功后,在警察四面追捕中,就把金子藏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。现在在这个世界上,只有他刘义山知道那金子藏在什么地方。
  “什么地方?”许果霍地站了起来,那表情好像要从刘义山的牙缝里把话撬出来。
  “你终于原形毕露了。”刘义山长叹道,“你想要知道金子藏在什么地方,不难,咱们做个交易吧,你得把你究竟干了些什么,统统给我说了。”
  许果阴笑道:“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?”
  刘义山抓过林芳的手,轻轻抚摩了一会儿,说:“我是摸出来的。爱美五岁的时候探望了我一次,我摸了她的手,摸了她的六指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没忘记,见你们面的时候,我就隐约察觉到这个女儿不是我真的女儿,后来摸了她的手,我才确认她真不是我的女儿。”
  林芳问:“我们的手有什么区别吗?”
  “女儿的手我虽然只摸过一次,但已长在了我的心头,是不是女儿的手,做父亲的轻轻一摸就知道。”刘义山叹息说,“当时我不揭穿你们,是想知道我的爱美在哪里,许果你把她怎么了!”许果说:“你先告诉我金子在哪里!”
  “你不说我也知道,你把我女儿害死了!”刘义山说,“你想要金子,我就告诉你,那些金子,我全丢进我那位把兄家的茅厕里了。为了不被人家发现,我推倒墙壁盖了起来……现在你知道金子的下落了,你得告诉我爱美在哪里,告诉我,你是怎么害死她的!”
  
  5. 尘埃落定
  卑鄙者也有坦诚的时候。许果望望正襟危坐的刘义山,又扫了一眼畏缩在一旁的林芳,哈哈一阵大笑,然后踱开方步,侃侃而谈起来。许果说他对于刘义山的情况非常清楚,他知道刘义山一直隐藏着那些金子的秘密。他知道刘义山在劳改农场表现良好,并多次获得减刑,很快就可以出来。他认为刘义山年老多病,离死期不远,刘义山藏匿的金子自然会落在刘义山亲人手里。许果打听到刘义山的唯一亲人就是他的女儿刘爱美,于是许果拿出惯用的伎俩,骗取了刘爱美的信任和爱情,成了她的丈夫。许果多次旁敲侧击,让刘爱美向她父亲探听金子的秘密,不料刘爱美发誓永远不原谅父亲,更不稀罕父亲那些抢劫来的金子。这使许果大失所望,气恼却一时又无可奈何。许果想,如果让刘爱美活着,就不可能得到金子。
  也叫无巧不成书,一次偶然的外出,他看见了一个叫梁娟的女人,也就是现在的林芳。许果见她和刘爱美长得有几分相似,尤其她们的左手都是六指。在对梁娟的调查中,许果知道了她的处境,得知她的丈夫是怎么样的一个人,于是许果开始构想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:就在陈亮因为高利贷而走投无路的时候,许果恰到好处地给他送去了那本“杀妻骗保”的小说。许果知道陈亮可能不忍心对妻子下手,就把刘爱美送到那个城市,送到陈亮眼前,许果骗刘爱美,让她在那个小旅馆等一个客商。刘爱美上当了,在那旅馆一等再等,结果等来了陈亮这个恶徒……陈亮除掉了刘爱美,他得手了,成功地骗取了巨额保险金,就在陈亮得意的时候,一个敲诈者出现了。
  听到这儿,林芳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:“原来那个敲诈者是你……一切都是你在捣鬼!你真卑鄙!”
  “卑鄙?”许果却哈哈大笑起来,“谁不卑鄙?你就完全是清白的吗?想想你跟陈亮这些年的表现,你纵容他,顺从他,依赖他……你还骂我卑鄙?要不是我,你早被他烧成灰了。”
  许果走过去,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,又得意地说,刘义山虽然在千里之外的劳改农场,但对刘义山的一举一动他许果一直了如指掌,他知道刘义山即将出狱,知道刘义山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女儿的消息,如果现在得知女儿的消息一定高兴万分,一定盼望和女儿一起度过晚年,一定会把他秘密藏匿的金子交给女儿,于是,许果就主动写信跟刘义山联系,果然很快就收到刘义山的回信。就在刘义山即将到来之际,许果就找到了他早就跟踪到手的林芳。
  刘义山听到这儿,不由呵呵笑道:“你的确很会谋算。那你能算得出来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?”许果眼露凶光说:“很简单,你必然死去!怎么死,你自己选择,没人会怀疑你是怎么死的,你这么老了……”
  “那么她呢?”刘义山指指坐在一旁的林芳。
  许果说:“她早已死于大火了,她也死了,不过我可以让她活过来,只要她愿意跟我,我可以带她去整容,然后到国外,享受沙滩和阳光!”
  刘义山问林芳:“你愿意吗?”
  林芳两眼喷火:“我就算死,也不会跟一个恶魔在一起!”
  刘义山说:“好,有骨气,是个好孩子,你不会死的。”
  许果看着刘义山:“你什么意思?” 刘义山冷笑道:“什么意思?接下来的事情,一定会按照你谋算好了的发生吗?你爹那么精明,结果还不是死路一条?”
  “我爹?”许果惊愕地看着刘义山,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
  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?”刘义山说,“你爹是我的把兄,他把他的聪明遗传给了你,可是你和他一样,没用到正处,他还给你遗传了一样东西,他临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,要我出去后帮忙照顾他的儿子,我问我怎么才能认得出是他儿子,他摸着自己的耳背,说他儿子的耳背也和他一样,有个瘊子。”
  许果惊异道:“你的眼睛……”
  “狱警们捐钱让我住进医院,不仅割除了瘤子,还医治好了我的眼睛。本来还得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的,但我等不及啊,我想早点看到我的女儿。”刘义山取下墨镜,擦拭着泪水说,当他察觉到林芳不是自己的女儿时,就故意装着还被蒙在鼓里,想要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,自己的女儿刘爱美究竟在哪里……
  刘义山说:“昨天晚上你们出去,我就跟着你们,然后报了警。陈亮没死,他只是被烧得面目全非,现在可能还在急救中。”刘义山看着许果,说:“事情不会按照你谋划好了的发展,你谋划的是个恶毒的阴谋,是邪恶的……”刘义山的话音未落,突然大门一响,冲进来十多个警察,将许果团团包围住了。
  望着瘫软在地上的许果,刘义山说道:“你把林芳拖到里屋威胁她的时候,我就通知了警察。至于金子的事情我忘记给你说后面的事了,它们是国家的,是偷藏在那里的赃物,在出狱的时候,我就交代了。”
   (题图、插图:杨宏富)
(作者:周 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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