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惊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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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故事会2014年

  1.冲动惹祸
  高明和胡二是老乡,两人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,平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。高明比胡二大两岁,脑袋也活络,有什么事胡二都听他的。
  这天,快到春节了,两人去会计室准备领工资回家过年,可却被告知:每人被扣了五百元钱。
  原来,他们那组灌注的一根水泥桩发生了开裂,要返工。因此,公司金总扣了他们的工钱。
  高明不乐意了,水泥桩开裂跟天气冷有很大关系,不全是我们的错,他姓金的凭什么自说自话扣我们的钱?
  高明和胡二带着几个被扣钱的工人去找金总,当时金总正准备去市里开会,被他们缠得不耐烦了,就指着高明和胡二说:“除了你俩,别人的钱都可以不扣。不想干,现在就给我滚蛋!”
  一看金总火了,胡二蔫了。高明却不服气,他说:“姓金的,你不要嚣张,咱们走着瞧!”
  这么一来,高明在大伙面前挣了面子,可他和胡二的工钱,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了。
  两人还指望领了钱买车票办年货呢。现在好了,眼看年关将近,几百里路总不能跑着回去吧?都说冲动是魔鬼,这话一点也不假。
  高明虽然后悔,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回家的路费。他一琢磨,还真想到一个赚钱的办法。可是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胡二,听了却连连摇头。
  原来,高明想到的办法竟然是撞车碰瓷。
  后来,胡二经不住高明的软磨硬泡,还是跟着他来到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。高明说:“你在一旁就当咱们不认识,到时给哥帮帮腔就行!”
  说这话时,远处正好有一辆粉红色轿车缓缓驶来。高明想,这司机肯定是女子,女司机怕事还好说话,这一撞,说不定两人的工钱就撞回来了。
  高明默默计算着女子的车速和角度,然后冷不丁地冲了出去。谁知,只听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,高明就觉得身体软软地飘了起来,然后又狠狠地摔落在水泥路面上。“噗”的一声,他从嘴里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,觉得左腿一阵钻心的疼痛,可能是骨折了。
  邪门了,这是怎么回事?高明眼冒金星,努力看去,发现肇事的是另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。高明瘫坐在地,“哎哟哎哟”直叫唤。
  人们围上前来,胡二也混在人群里,看到高明的样子,还以为他是装的,不由得暗暗佩服。
  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从面包车上走下来,小心翼翼地问高明要不要紧。
  高明掉了两颗大门牙,话都说不清了:“要、要是我开那么快,撞你试试……”
  戴眼镜的男子一个劲地认错:“对不起,有点急事,所以……唉,啥都别说了,都怪我!要不……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,意思是让高明私了。
  这要搁刚才,是正中高明下怀,可是现在,又惊又吓,再加上头昏脑涨浑身酸疼,高明只求身体别被撞出好歹,留下什么后遗症。所以,他想都没想就拒绝私了,说:“你扔下俩钱想跑是不是?没门!咱们一起去医院验完伤再说!”
  眼镜男见他不肯私了,急得一跺脚,赶紧扶起他说:“好,好,我先送你去医院。”
  本来说是碰瓷讹钱,可人家掏钱高明又不要,胡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高明被人扶上了面包车。
  上了车,高明才发现,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男子,他被夹在眼镜男和那男子之间。“呼啦”一声,车门关上了,四周车窗贴着厚厚的玻璃膜,车内一片昏暗。
  高明隐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。他回头一看,汽车后座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小男孩。高明知道大事不妙,可是一切都晚了,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腰间。
  车子越开越快,径直驶向人车稀少的郊区。高明此时只想脱身,只得老老实实说了撞车碰瓷的事,说自己动了坏心眼,活该被撞断腿。他央求车内的人放了他,不然他的搭档胡二找不到他,肯定会着急的。
  戴眼镜的男子听说高明还有个同伙,突然紧张起来,他一把抓紧高明的衣领问:“什么?你还有个同伙?”
  高明点点头,说:“他、他叫胡二,我们故意装作不认识,到时让他给我圆个场帮个腔,好讹人……”
  眼镜男听了,不住地吐气,看得出,他有点慌了神。
  戴眼镜的男子名叫常秋山。车后座上那个不醒人事的男孩,是被他绑来的。常秋山除了车内两个同伙外,还有个同伙叫桑云,是他的女友。
  在老家,常秋山和桑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恋人。但因为常秋山家穷,拿不出五万块钱的彩礼钱,桑云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,两人便一赌气来城里打工。
  常秋山进厂当工人,桑云做了保姆。可是,辛辛苦苦工作一年,眼看就要回家过年了,还是没能攒够结婚的钱。两人一急,这才铤而走险,绑架了桑云雇主家的八岁男孩。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,绑架后逃跑路上会撞上碰瓷的高明。
  当时,常秋山见甩不掉高明,就假装答应要送他去医院。本来他打算,只要赎金一到手,就把高明和人质放了。可是现在,他突然得知高明还有一个同伙,能不着急吗?
  2.横生枝节
  常秋山正在考虑如何处理高明,这时,高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。常秋山伸手摸出来一看,来电显示是:胡二。他看看高明,高明点点头,说这就是自己的同伙。
  常秋山本不想让高明接听,但又害怕这个胡二联系不到受伤的同伴,再闹出什么纰漏,只得用匕首抵住高明,让他说话小心点,这才按下了免提键。
  只听电话那边胡二很焦急地问:“哥,你在哪儿呢?”
  高明感觉腰间的匕首抵得更紧了,他只得说:“我腿伤了,在医院里。”
  胡二不敢置信地问:“不对,哥,你那边听声音好像是在车里,是不是钱搞到手了?你别扔下我一个人自己回家啊。”
  高明哭笑不得,解释说:“是这样的,我腿骨折了,现在撞我的大哥正带我去一家好的骨科医院。”
  常秋山一听,满意地点点头。他想了想,又示意高明让胡二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。高明只得对着话筒说:“兄弟啊,一会儿到医院可能要办理住院手续,你别打电话了,有什么事,我联系你。”  高明多么希望胡二能多打几次电话,或者多聊一会儿,自己就能找机会把目前的处境透露给他。可是,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胡二,当时就爽快地答应下来:“那行,哥,我听你的,就不给你打电话了,有什么事你联系我吧。”
  电话挂断以后,高明的心也凉了半截,他在城里没有朋友,胡二如果真的不再打电话过来,他与外界便彻底断绝了联系。
  车子依然在飞驰,车里的人全都阴沉着脸。突然,又是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,高明心中一喜,以为胡二的榆木脑袋突然开窍,发现什么异常了。但是他很快发现,原来是常秋山的手机在响。
  高明屏气凝神想听清内容,但除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外,什么都听不到。
  高明本来还不知道,常秋山他们开车载着一个昏迷的孩子到底要干什么。当听到常秋山打电话,让孩子家人六点钟之前准备好一百万现金,并不许报警的话以后,他才知道自己碰到干“大活”的了。高明不由暗暗叫苦:这群绑匪不会杀人灭口吧?
  常秋山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,安慰他说:“你放心,我们只求财不害命,只要你不耍花招,钱一到手,我们马上远走高飞,你和小孩也就安全了。”高明忙不迭地点头。
  不一会儿,常秋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。高明虽然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,但他猜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。因为常秋山接听以后,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,最后竟然失声说了句:“什么?孩子家人报警了?”
  常秋山的话不但让他车内的同伙吓了一跳,也让高明吃惊不小。打电话的到底是什么人?怎么这样了解人质家里的情况呢?
  高明的疑问还没解开,常秋山的两个同伙却起了纷争。其中一个认为,既然警察介入了,那么就应该把人质放了,这样风险就小很多,再说由于孩子一直昏迷,也不怕日后会指认他们。
  但另一个却说:“如果事情没出意外,放了小孩当然可以,可是现在,放了小孩,他怎么办?”
  “他”自然指的是高明。
  高明知道,因为自己,三个绑匪成了骑虎之势,他们有心中止绑架,却又担心被举报。高明不由又急又怕,绑匪拖着不放人质的时间越长,自己和孩子就越危险。可是,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,高明却没有任何办法。
  其实,这时的常秋山更是心急如焚。他当然知道,放了人质中止犯罪,自己的罪行会小很多,也安全很多。可是,高明这个烫手大山芋又该怎么处理?
  就在常秋山左右为难的时候,他又接到了电话,事情出现了转机。原来,虽然小男孩的家人报警了,但是他们提供的线索却误导了警察,现在警察正在调查其他人,压根儿就没有怀疑他们……
  常秋山和同伙们欢呼雀跃,可是高明却知道,无论绑匪最后能不能拿到赎金,他们都不会轻易放了自己。
  不行!高明想,不能这样坐以待毙,得想办法自救。
  如果说常秋山接听第一个电话的时候,高明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尖细声音的话,那么通过后来几次通话,高明基本可以断定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。
  高明还记得,这个女人第一次打电话过来,绑匪便开始向孩子家人索要赎金。第二次,是她打电话告诉绑匪,孩子家人报警了。而警察怀疑绑架者另有他人的消息,也是她打电话告知的。什么样的女人会如此了解人质家里的情况呢?
  高明有一个活络好使的脑瓜,他灵光一现,猜到了打电话来的女人的身份,她一定是小男孩家的保姆。可是该怎样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呢?
  3.如此巧合
  就在高明苦于没有机会把绑匪内应是保姆这一消息传递出去的时候,胡二居然又来电话了。
  这一次,胡二的声音更焦急了:“哥,我知道你不让我再打电话,可这次不是我找你,是警察要找你。”
  由于手机按的是免提,胡二的话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,车内的人全都大吃一惊。
  高明连忙问:“什么,你说什么?警察找我?什么事?”
  胡二说:“咱们公司金总的儿子被绑架了,他们怀疑是我们俩干的……”
  高明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,他是因为工钱的事对金总说过狠话,可那都是气话,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至于绑架孩子啊。
  胡二告诉高明,说刚刚有两个警察来工地找他,向他打听高明的去向。起初他还以为是撞车碰瓷的事东窗事发了,所以没敢说实话。后来,他才知道警察来是因为金总儿子被绑架的事。
  胡二说:“哥,警察要了你的手机号,一会儿他们可能给你打电话……”
  电话挂断以后,高明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常秋山,常秋山也正半张着嘴巴看着他。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,常秋山问高明:“你们那个金总是不是叫金启明?”
  高明点了点头说:“是的,我们金总是启明建筑公司的老总。”
  常秋山又问:“金启明是不是有个八岁的儿子?”
  高明扭过头去看车后座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孩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问常秋山:“这孩子是我们金总的儿子?”
  常秋山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,他赶紧拿出手机给女友桑云打电话:“你说警察怀疑绑匪另有其人,他们怀疑谁?”
  桑云告诉他,金启明的建筑工地上有两个农民工,因为讨要工资,跟金启明发生了矛盾,还威胁金启明让他小心点,所以,金启明怀疑是他们绑架了他儿子,现在警察正在调查……
  常秋山本以为,警察搞错了侦察方向,自己就能摆脱嫌疑,但是没想到坐在身边的这个人,也是警察要找的嫌疑人之一。这让常秋山有点哭笑不得,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。
  常秋山让同伙停车,他站在路边给桑云打电话,把高明的事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。
  桑云一听也傻眼了,劝他:“秋山,实在不行,咱现在收手还来得及……”
  可是常秋山却不这样想,他觉得,如果让警察认定是高明绑架了小孩,对他们来说,反而成了一件好事。等钱到手以后,再让高明当替罪羊,来个人间蒸发,那么,警察掌握的所有线索也就中断了。  想到这里,常秋山不顾女友的苦苦劝告,走进车里,把手机递给高明,说:“给那个胡二打电话,告诉他金启明的儿子就是你绑架的。”
  高明虽然不知道常秋山打的什么算盘,但听说让他承认自己是“绑匪”,说什么也不愿意。
  常秋山进一步解释说:“我们只想拿到钱,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混淆警方的视线,拖延时间了。如果你不配合,那么……”
  高明禁不住常秋山和同伙的威逼恐吓,只得磨磨蹭蹭地接过手机,正犹豫着该不该给胡二打这个电话时,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。
 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,常秋山示意高明接听。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:“是高明吗?我们是刑警队的,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……”
  高明一听是警察,又惊又喜,但因为有把匕首抵在腰间,不敢乱说话,他哆哆嗦嗦地问:“警察同志啊,找我什么事?”
  “我们还是见面谈吧。你现在在哪里?”
  高明支支吾吾,不知如何回答,常秋山却一把夺过手机,把电话挂了。
  高明心说:无缘无故挂断警察的电话,不是明显心虚不打自招吗?这一下,想不让警察怀疑自己是绑匪都不可能了。
  他哭丧着脸对常秋山说:“我替你们背了黑锅,你们不会杀我灭口吧?”
  常秋山说: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?我们只要钱不害命。再说你虽然知道我们的长相,但并不认识我们,也没必要杀你灭口啊。”
  高明觉得常秋山的话有道理,打电话给了胡二,说:“胡二,你听好了,其实……其实金总的儿子的确是我绑架的。”
  胡二一下蒙了:“哥,你……”
  “啥都别说了,”高明打断他的话,说,“哥以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,告诉你嫂子,在厂里给人打扫卫生要是太苦太累,去当个保姆还好些,遇上个给钱大方的,那多好啊……”
  挂了电话,高明有些讨好地问常秋山:“我这样说行吧?”
  常秋山没有理高明,他抬手看看表,六点了,快到人质家人交赎金的时间了。现在,把高明这个“烟雾弹”抛给了警方,他把赎金拿到手再说。
  接下来,常秋山又给金启明打了电话:“金总,我知道你报警了,并且,警察正在监听咱们现在的通话。但是你别忘了,你儿子现在还在我们手上……”
  接到常秋山的电话,金启明乱了分寸,最后同意破财免灾,先把儿子救出来。所以,他马上按照常秋山的要求,带上赎金,独自开车去了城北的幸福路,把赎金装进编织袋内,扔到指定的垃圾桶里。
  此时,常秋山和同伙正坐在车内,默默注视着远处山坳里黑漆漆的垃圾填埋场。一辆辆闪着灯光的环卫车,满载着垃圾驶进去,然后又轰鸣着空车驶出。等最后一辆离开,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分了。
  常秋山没有马上去取赎金,他所处的位置视野开阔,在车里又坐了半个多小时,看看四周,除了南边被城市霓虹映照着的瑰丽夜空外,郊外的夜晚显得格外清冷寂静。
  常秋山让同伙看好车内的高明,自己一溜烟跑向远处的垃圾填埋场。他在最后一辆环卫车倒掉的那堆臭哄哄的垃圾堆里紧张地翻找,不一会儿,还真找到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。打开袋子,用手机往里一照,果然是一叠叠整齐的百元大钞。
  常秋山一阵狂喜,给同伙打电话:“一切顺利,把车开过来吧……”
  4.脱离危险
  常秋山拿到赎金,既兴奋又紧张,他已经在高高的垃圾山下,给高明找到一个理想归宿。可是,当他和同伙把高明从车上拉下来,正要动手的时候,四周十几道灯光突然齐刷刷地射过来,并且还有人大声喊话:“不许动!我们是警察!”
  警察怎么会比常秋山先一步埋伏在垃圾填埋场里呢?原来,警察是桑云带过来的。
  两个警察冲过来给常秋山戴上手铐,桑云说:“秋山,你知道吗?警察已经知道是我们绑架了小孩。”
  常秋山不相信:“怎么可能?”
  “是真的,警察说了,只有配合他们,才能阻止你越陷越深。如果你真找人当了替罪羊,这一辈子我们都完了……”
  原来,当常秋山逼着高明给胡二打电话,让他承认就是他绑架了人质的时候,为了告诉警察,绑匪的内应就是金启明家的保姆,高明故意对胡二说:“告诉你嫂子,在厂里给人打扫卫生要是太苦太累,去当个保姆还好些,遇上个给钱大方的,那多好啊。”就是这句话,让胡二的榆木脑袋开了窍。因为,高明的媳妇并不在厂里打扫卫生,她和桑云的职业一样,是个保姆。高明知道自己老婆的职业,却为什么故意说错呢?胡二立即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警察。警察分析认为,高明这样做,肯定是想传递什么信息。于是,他们再次传讯了金家的保姆桑云。
  桑云在警察强大的心理攻势下,最终交代了自己的罪行。她为了不让常秋山一错再错,答应配合警察的工作,并带着警察事先埋伏在了垃圾填埋场……
  高明脱险以后,在警察局见到了胡二和自己的老婆。想想因为耍小聪明,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小命,他再也忍不住了,一瘸一拐地走过去,抱住满脸焦急的老婆,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起来:“老婆,我错了,我不该为了钱鬼迷心窍……”

(作者:梅纪国 来源:《故事会》杂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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